翟作军不好再说什么,就回到自己的窑洞。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翟作军过来收拾碗筷,同时劝劝毛泽东休息。当他推开大门一看,只见毛泽东仍然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只是一点儿热气都没有了。
翟作军只好把凉了的饭菜拿回去加热,再给毛泽东送来。“主席,天不早了,休息一会儿吧,吃完饭再写。”
“啊?我还没吃饭?”毛泽东抬起头来,看着原封未动的饭菜,这才相信真的没有吃饭,“好,就吃就吃。”
翟作军又回到自己的住处,并且有意多等一会儿。哪知道再过去一看饭菜仍然未动,只见毛泽东时而伏案疾书,时而执笔沉思,他把整个身心都用到工作上了,甚至连翟作军走过去都没有发觉。翟作军心里一阵难过,同时感到再去打扰毛泽东不合适,只好转身回到自己的窑洞。
夜静极了,仿佛天和地也睡着了。身边的伙伴们早已发出香甜的鼾声。此时,毛泽东窑洞里的蜡烛依旧在燃烧,烛光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吡吡啵啵不停地跳动着。
一阵雄鸡的啼叫声打断了伏案写作的毛泽东思路,毛泽东抬起那张消瘦得颧骨凸起的脸,看着从窗棂挤进来的一束银白色曙光,就把手中的狼毫掷于桌上,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地说:“天亮了?亮了!”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与朱子家训反其道而行之的毛泽东,则是“黎明即睡,喂饱肚皮”。他起身拿一块湿毛巾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脸,随便吃两口东西,就上床睡觉了。
早饭后,李长培在毛泽东的院内值班。他背靠黄土墙坐在地上,顺手把配带的武器移到胸前,从枪套里拔出沉甸甸的手枪。他看着手中那乌黑铮亮的手枪,心里说不出来有多喜欢,于是把手枪拆了装装了拆,一遍又一遍地精心擦拭着……
“砰——”李长培抅动扳机时枪响了,子弹从枪膛呼啸而出。
原来,他无意间把子弹送进了枪膛。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窑洞院内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更糟的是子弹竟肆无忌惮地穿过窗户,射进了毛泽东居住的那间窑洞,窗户下方正是毛泽东办公的桌椅!
李长培吓傻了,像是被孙大圣使了定身法木然而立。他头上冒汗,手脚冰凉,眼睛发直,不知如何是好。
“哪个打枪?!”毛泽东龙嘶虎啸地高喊一声,从愤怒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毛泽东对惊扰他睡眠的枪声十分反感。
正在休息的翟作军听到毛泽东说话,顾不上枪响的原因,忐忑不安地疾步走进毛泽东的窑洞,看子弹误伤毛泽东没有。
“为什么打枪?”在炕上披衣而坐的毛泽东愤然询问刚刚进门的翟作军。
翟作军知道让毛泽东睡上一觉是警卫员的头等大事,睡觉难几乎困扰了毛泽东一生,他发脾气十有八九是因为睡觉问题。翟作军看到毛泽东虎着脸,便不敢如实回答,憋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哪个愣小子擦枪时不小心走了火。”
听说是枪走火,毛泽东没再说什么,重新躺下休息了。
在毛泽东睡着后,翟作军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只见窗户纸上十分明显地留下一个黄豆粒大小的弹孔。他回过头来又看看后面的墙壁,不由得让他伸出了舌头,暗叫道:“哎哟我的妈呀,好悬乎!”
原来,子弹穿过窑洞的窗户打在离毛泽东睡觉不远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铜钱大小的窟窿。假若毛泽东晚一会儿上炕休息,假若枪口再偏下一点点,都会击伤毛泽东,或者……翟作军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四处寻摸半天,找到了那颗已经变了形的弹头后,就轻轻地退出了窑洞。
闯了大祸的李长培像木头一样站在院子里,手里的手枪还在冒着带有硝酸味的青烟。他低着脑袋,哭丧着脸,眼里噙着悔恨的泪花,一声不吭地听任其他几个警卫员你一言我一语地批评、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