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固执地追问：“不，不对！你明明就是有话想要跟我说，你既然都已经忍不住开了这个头，为什么不干脆把话说明白呢？你别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心里发憷……算我求你了，告诉我吧，别让我瞎猜啊……”
“抱歉，我不能说。”顾碧婷收敛了双眸当中同情的神色，恢复成了平常那种温和却又淡漠的状态。此刻的她，亭亭玉立，气质温婉，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仿佛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古怪感觉。
苏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但是在跟顾碧婷对视的时候，她心里的感受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的。
顾碧婷又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连带着她的情绪，她的秘密，全都一起封闭起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如果她不愿意让苏暖知道，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跟她透露、暗示？如果她想要让苏暖知道什么的话，为什么不趁现在这个大好的机会，全都说个明白呢？或者……如果她是在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理由的话，哪怕是多给一些明显一点儿的暗示也好啊！
苏暖的心里纠结而又沮丧，她心里明白，自己就算是继续追问下去，也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心里有无数种猜测，却不知道究竟哪一种才是接近真相的，又或者所有的都错了……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实在是叫她快要发疯了。
顾碧婷看着苏暖的神色，眼神中有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同情，但是她很快就掩饰住了。她别过头，不再去看苏暖，长而顺滑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半张面孔，也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灯光之下，她的皮肤在黑发的映衬当中，竟然呈现出了几分近乎透明的感觉，美得不似活人。
“苏暖，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提示，究竟要不要听，你自己决定吧……”她的声音清冷地响起，宛如山涧清泉，清婉动听，不带丝毫的情绪。
苏暖紧张得摈住呼吸，生怕一不留神就漏听了什么重要的信息。顾碧婷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立刻离开这里的。”
苏暖倏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离开？怎么个离开法？搬出去住，还是休学？退学？”
顾碧婷沉默，不肯给她更进一步的答案。
从苏暖的角度，她的侧脸有一大半都是被头发遮住了的，只有一少部分露出来。可即便是这样，苏暖依然清楚地看见，她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嘴唇，轻轻地颤抖着，似乎非常痛苦，非常挣扎。
苏暖一下子就心软了，不忍再继续逼她。
“好吧，既然你不能说，那我就不问了……顾碧婷，谢谢你。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能够感受到，你心里非常为难，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为难什么，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我觉得你是真心的……谢谢你。”苏暖说得比先前更加诚恳，甚至还冲着顾碧婷轻轻地鞠了一躬。
苏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顾碧婷说的话都是真的，都是为了她好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她，于是便说了那样的话，做了这样的动作。
顾碧婷虽然没有正眼看她，但是想必余光还是瞄到了苏暖的举动的。因为，在苏暖重新直起腰以后，她清楚地看见，顾碧婷纤长的睫毛之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黑色的睫毛一直在颤抖，像是被露水打湿了翅膀的蝴蝶，拼了命地要想飞起，却怎么都办不到。痛苦，挣扎，无助，彷徨……这样的意象，或许就是此刻顾碧婷心境的最好写照了吧。
苏暖怔怔地看着泪珠滚落，一切都毫无声息，可是泪珠落下的那一刻，她却莫名地心中一缩，难言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也抑制不住地想要落泪。她也不知道，这泪，究竟是为了顾碧婷的纠结挣扎而流，还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