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儒让小周替陈溪去还汪静的车,自己驾车带她回家。
一路上,陈溪就像是行尸走肉,木木地跟着方浩儒,一声不吭,被他扶着时也没有反应,好像没有了思维。到了家,她经过梅姨时也不打招呼,呆滞地进电梯,出电梯,回到了他们的卧室。
“小溪……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再谈……好吗?”方浩儒温和体贴的声音从陈溪耳边飘过,与面前凉爽沁香的空气融为一体,有种麻醉剂的效力。
对了,她到家了,回到了他与她的家。
陈溪麻木地踏着茸软的地毯,环视四周,又看看镜中的自己,却发现那曾经熟悉的、浪漫柔和的暖金调以及高贵的珠光白竟是如此生疏,这层浮华的面纱已变得稀薄,掩盖不住底下那张丑陋不堪的面孔。一座童话里的宫殿,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一个被障眼的魔窟!身临这幻境,她却忽然间醒悟:之所以在面对何艳彩时还能保有一丝理智,是因为她明白,那些是真实的。尽管不情愿接受,她却没有力气用癫狂去回避、驱赶……那女人,还有那房子——那个他和别的女人的爱巢……那些残酷都是真的,那才是存在的现实!是自己婚姻的真实面目!!
眼前这个宽敞豪华的大房间,就像是一个用昂贵道具装饰而成的舞台,天天都在上演着一出接一出的滑稽戏……而镜框里那些相亲相爱的影像,原来全是虚构的剧照!
她刹那间崩溃了!
突然抓起床头的精致时钟,向镜中那个虚幻的自己以及背后的一切狠狠砸去,哗啦一声,美丽的画面在眼前支离破碎,带着残存的色彩四处飞溅……
“方浩儒——”陈溪边哭边大声狂叫,“你浑蛋——你这个骗子!骗子!!你不是人!!!”
方浩儒被陈溪突如其来的怒吼弄蒙了,见她开始发疯似的乱摔乱砸才意识到,她终于爆发了!他忽又联想起杨帆去世时她在医院里的情绪失控,立即冲上去抱住她,将她拖出那一地的碎玻璃。
梅姨从夫妇俩进家门便察觉到不对劲,不放心,悄悄上楼来想在门外探探虚实,忽闻房里传出咒骂和摔东西的声音,她急忙推开房门,只见房内处处狼藉,歇斯底里的陈溪边哭喊边挣扎,拼了命般对着方浩儒又踢又踹……
紧接着小蓉也被喊了上来……哭声、骂声、劝慰声混杂成一片。
陈溪已经没有理智了,她此刻能真切体会到的,唯有彻心彻肺的痛苦与绝望,灰姑娘的婚姻原来是场骗局,他在求婚的时候就已心地不纯!她寄托一切的情感世界正在坍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化为泡影,她除了哭泣和呐喊却手足无措……渐渐地,她疲惫了,声嘶力竭,像只受了重伤的小猫蜷缩在沙发上,此时还有力气做的,就是指着方浩儒让他走开,离自己远点,不想再看见他!
方浩儒让梅姨守着陈溪,自己退到了书房。谭斌得知情况后要过来,被他拦住。他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只想一个人静静。从郁金香城堡回来,他一路上对着陈溪死一般的沉静,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她也哭天抢地,把心中的怒火发泄了出来,他反而略有释然。不过他现在也像是没有感官的人,陈溪打他、踢他,他不知疼痛;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心里空空没任何感觉,觉不出内疚,觉不出懊悔,也没有恐惧,像个机器人似的应付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仿佛早有预感,这一天终归会来……
方于凤卿这段时间都在香港注意着董事局的动向,晚上打电话回来,方浩儒还是一副平常口吻,没有提这边家里的任何事,并嘱咐梅姨要守口如瓶。
周末的两天,陈溪不吃不喝地一直沉睡,像是病了,又像是醉了,似乎就想在这浑浑噩噩之中不要醒来。梅姨为此急得团团转。方浩儒见她前一天滴水未沾,第二天一早便叫来医生给她注射葡萄糖。陈溪没有反抗,挂着点滴继续昏睡,她好像只是管控着自己的大脑不准醒过来,至于他们拿她的身体如何处置则懒得过问。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否真的入梦,总之她一直闭着眼将脸埋在枕头里,不听也不看。
周一一大早,梅姨却意外地接到了陈溪从楼上打来的电话。
陈溪的口吻并无异常,她让小蓉把早餐送到四楼。吃完早餐,她又洗了澡,梳妆换衣服,乘电梯一直到车库,然后自己驾着车去公司上班。
在公司里,她除了不笑,和人交流的态度一直很平静,淡定地处理着一项项工作,而与总裁办之间的沟通,则全部由安心怡代劳。晚上回到家,她照常吃饭、休息,只是不跟方浩儒说话,也不许他进房。然而这种状态维持不到两天,她便再度开始焦躁,按捺不住内心又将掀起的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