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清半开玩笑地说着,再次爽朗地笑开,接着又像是一副诚恳的语气:“不管怎么说,咱们两方合作就是一个大家庭,和气是最重要的!我想甲、乙两方的高层都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争抢吧,而且甲方毕竟是祖国的企业,在咱们自己家门口,外企也要讲个‘中国特色’嘛!所以我实心实意地劝你汪总监一句:外方的有些理念,咱们还是不能生搬硬套,股份公司并不是不顺应天意,甲方还没有最终确定放弃之前,乙方也不好视而不见嘛!我们股份公司自己的人,只能先紧着自己的需要了。你们也不必帮股份公司招主任了,直接招一个人事经理回来顶替小沙的空缺不就行了?你可别骂我老梁不近人情啊!我也是如履薄冰、自身难保,实在管不了你们的‘瓦上霜’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赔罪啊!呵呵!”他说着便开始抱拳作揖。
汪静哑哑地讪笑着,梁若清一番歪理,她居然沦为了“路数不正”的一方。这个名存实亡的股份公司,竟还能被他“废物利用”,钻了这么一个刁钻的空子,而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简单得跟“1”一样的转职手续漏了,居然让她这一仗输得有种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觉。
此时的陈溪已从刚才的恍惚当中挣脱了出来,她定了定神,见汪静已经败下阵来,只得自己出战迎敌:“梁总,增设这个新部门的事是我建议的,可是这个部门的性质您也是十分清楚的,您把我安排在那里,并不一定能发挥出我的实际能力。再者,按照我与御景签订的劳动合同,单位与劳动者个人对于岗位的变动,必须事先协商解决。也就是说,如果御景要给我换岗位,必须经过我本人的同意,当初我从会员服务部调过来,也是双方协商之后才共同确定的。我现在虽说是股份公司的人员,但股份公司要调整我的岗位,也应该征求我本人的意见吧?”
汪静脸上的愁云稍有疏散,而梁若清则貌似很耐心地用力点着头,他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配以诚恳的表情:“陈经理,我明白这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还年轻,有能力固然是件好事,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做事要权衡利弊、考虑周全。你想想,你在股份公司最需要你的时候,完全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考虑问题,那么让甲方的领导怎么理解你对企业的忠诚度?说到这里啊,汪总监也不是外人,我不妨提醒你一下:陈经理啊,我听说,你最近刚刚因为员工餐厅费用预算的事,受到处分了吧?”
梁若清说到这里,根本不瞧陈溪,而是扭脸面向汪静,既然汪静的脸上已经写着“诧异”二字,陈溪那边他看都不用看,继续道:“呵呵,所以啊,我说你一定要小心,凡是关于费用,关于钱的事,再小也是非常敏感的,动辄就会扯到道德品质的层面上……陈经理,现在甲方领导对你的重视,也是你的一次机会,如果你完成了这次艰巨的任务,那么再有什么事,领导们也会酌情网开一面。但如果你让他们失望了,再反过来给你这次的过失定个性,去质问NST为何还要留用如此没有责任心、玩弄手段的员工……你想想,这会对你个人有什么好处?搞不好,还得连累汪总监呢。当然,你也可以说你辞职,一走了之。不过陈经理,你现在走了,别人议论起你辞职的原因,无非两点:一是背了处分,二是不服从调派。你也很明白,职场上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在这里如果有了这样一个名声,就算御景不宣扬出去,这些在各个企业里来回周转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去说一些负面的东西吧!”
陈溪沉默无语,她尚未出手,梁若清早有预见地点了她的穴道,如今她就像是一个木头人,只有挨打的份儿,连汪静也救她不得。
梁若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一种于心不忍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神情:“陈经理,我知道,这个决定你是不情愿接受的,毕竟你在人力资源部做得好好的,冷不防把你调走,换了是我,心里也是非常难过的。不过难过归难过,大局为重,个人的利益该牺牲还得牺牲,这也是领导们考验你的时刻。当然,我这些忠恳之言,你现在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如果你觉得实在无法接受,或者,我们也可以想个办法,迂回解决一下。”
他继而又转向汪静:“如果汪总监你这边可以将这几个待安置的人员收编到你们人力资源部里,或者由你们牵头,组建一个新部门,不在股份公司名下,那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的途径,那么陈经理也就不必再调离了。接下来,就要请汪总监这边考虑一下如何向NST总部建议。还有就是,这些人的工资以及日后的管理成本应该如何转到你这边来。哦,当然,可能会是很大一笔费用负担,不过实在没办法避免,毕竟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出面帮你协调一下。”
汪静又一次哑口无言。梁若清的这种体恤方式,实则一记索命重拳,打得她们溃不成军。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话绵里藏针,而且针针见血,逼得她们节节败退却又无计可施。汪静和陈溪心里都已清楚,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她们这样仓促应战,就算联起手来也根本赢不了他。
梁若清心满意足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客气的一句“你们考虑考虑吧!”如同一支凯歌。接着他借故有事,先行告辞。临出门前,他拍了拍陈溪的肩:“陈经理,你还是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你既然有这样的办法来解决这群棘手的人,应该更有勇气面对,并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梁若清的鼓励,陈溪听了讪笑,心里早已对此有了准确的破译,他是在耻笑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汪静的办公室里,阴云仍未散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都无话。最后,汪静打破了沉默。
“Rosie,你辞职吧!你递了辞职信,我想办法向上面说明情况,不是还有一个月的Notice(员工辞职的通知期)吗,至少你可以留到AnnualParty结束,算是实现了你的心愿。之后就离开,让姓梁的见鬼去!”
“Jane,我明白您的好意……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先回去了。”陈溪轻轻地起身,靠着一种惯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瘫到了办公椅上。
太狠了!实在太狠了!陈溪明白,杨帆在的时候,梁若清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即便是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他也不会选择哀矜勿喜,岂能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扎上几刀?现在,再没有人为她保驾护航,他非但要卷土重来,而且还将变本加厉。这个笑里藏刀、巧舌如簧的男人,借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要亲手毁掉她的职业生涯——她在这职场中的一切!他要把她丢到一个废物部门,去当一个最大的废物,活活被困在一个毫无生机的角落里,让她自己窒息而死,腐烂发臭……
陈溪想着想着,不觉一阵眩晕。突然,电话响了。
“Rosie啊!你可愁死人了!你咋不接手机呢?!”那边传来刘小慈急促的声音。
陈溪拿起手机,果真有刘小慈的很多个未接来电。
“噢,Amy啊,你找我什么事啊?我刚才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