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越不是一个说风就是雨的人,不然对于从前劣迹斑斑的薛漱玉哪里会淡然接受还同住一室呢,贺冽临虽然鲁莽嚣张但为人正直,谢越是看在眼里的。往后多日贺冽临常来薛漱玉与谢越寝居玩耍,三人关系便要好起来了。
薛漱玉平日里与谢越的三餐都是领了些书院里的饭食回房中,摆在了平常吃饭用的木头矮几上吃的,两人领了不同的饭菜,正好可以换着吃。谢越是个话痨,平日里又闷骚的很,只爱在薛漱玉平时面前讲些白日里所见所闻的小趣事,吐吐槽哪个夫子上课和念经似的,饭堂里的哪个婶子添菜总是给多给少之类的。偶尔也有书院里哪些少爷们相好的丫头托人带来的手帕香囊之类的,每逢这个时候,薛漱玉就要打趣他。
今日两个人正在房中对坐吃饭,门外就响起来贺冽临的声音,准是又来玩的。薛漱玉听了声音起身开门,谢越驾轻就熟地回房中搬来自己写字的矮几将三张桌子,两张横着一张竖着拼成一张大方桌,从壁橱里又拿了副碗筷,掂了三个小酒杯,三张桌子一张一副,摆好以后乖巧地坐回来自己的位子。
薛漱玉开了门,果然是贺冽临,开门见了薛漱玉就嘿嘿嘿的傻笑,右手拎个五层高的红漆木食盒,左手抱着一个红布封了的坛子,坛子上面还带点湿润的泥巴。薛漱玉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贺冽临见平白无故有他一方席也不奇怪,大刺刺就坐下,啥也不多说就赶忙地把食盒子一格一格得摞开来。
“唷唷唷,还是热乎的,各有各的味儿,可别串了门,来,碗筷给我!”贺冽临也不问,径直拿起两个人的碗筷放到跟前,伸筷子就把顶上的清蒸鲈鱼肚子上最好的几块挑进去,伸手又要拿第二格的大闸蟹。
“慢着慢着,活像饿死鬼似的,你都带了这些来了,还怕咱三谁每个吃的吗?我们自己来!”薛漱玉见贺冽临还要伸手,忙拦住他下筷子的手,一盘好菜精华都在他们碗里了,贺冽临还吃些什么。
贺冽临见薛漱玉拦他,也不勉强了,五盘子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就将空出来的大半个桌子铺满了。
“这是我小厨房里特地从江南请的厨子烧的菜,你们快尝尝,味道真是秒!今日催着他多做了些菜,才出锅就给你们捎来了,嘿嘿嘿嘿嘿,我可跟你们说啊,这坛子酒可是刚挖出来的女儿红,泥巴都是香的!我来给你们倒,你们品品!”
贺冽临从不吝啬,有些什么好吃食总是要来分享给两个小伙伴的,薛漱玉听了这女儿红,忍不住扶额,都是女孩子从出生埋到出嫁的酒,不知道贺冽临又是买了哪个姑娘的念想分来与他们尝。
谢越倒是个资深的吃货,下了一筷子的鱼肚,鲜香的他眼睛都亮了,有端了小酒杯凑到鼻子面前嗅了嗅,眼神中尽是赞赏了,浅浅地泯了一口,脸上都红润了一些,看向贺冽临的眼神都敬佩了起来。
“贺兄弟可是花了不少大价钱吧?酒真是好酒啊!醇香又绵长!”
“想不到谢兄弟对酒也有些研究啊,这个嘛......倒还真没花钱,听说是从前明相府传出来的,流落到黑市上,旁的人上门送礼来,送到我府上的,我一听便知这酒的品质差不了,就顺手带来了.......咦?薛兄弟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合胃口?”
“没......没什么,方才吃了甜的嘴里串了味,无碍。”
哪里是无碍,薛漱玉听见明相府三个字就捏紧了酒杯,能当礼物送到王爷府上送礼的,除了明相府千金嫡女明璇的女儿红还能有谁的!树倒猢狲散,虎落平阳被犬欺!埋在地下三尺有余的酒坛子都能挖出来送人!江怀义,可真是有你的啊......
薛漱玉面上难看,但也不想扫了两个朋友的兴致,忍气吞声吃菜,不怎么搭话,自始至终没有再去看那桌上的猩红的坛子一眼,满盘珍馐,什么十全大补汤,什么羊蹄羹,吃在薛漱玉嘴里都味同嚼蜡。
谢越与贺冽临相谈甚欢,贺冽临大刺刺地见薛漱玉横扫桌上一片饭菜却滴酒未沾,全当她是不爱喝酒,谢越心里明白薛漱玉今日是哪里心情不佳,可架不住贺冽临酒量好,一杯下肚就醉的人事不省,趴在桌上直娘诶的叫唤。
薛漱玉慢慢平静了心思,见了两个人在桌上躺的躺,靠的靠,不禁失笑,扶了扶额头,慢慢收拾起来残局。拖开谢越到旁边蒲团上休息,贺冽临还算有点意识,嘴里舌头嘴皮子打架,胡乱嘟囔着要去找他谢兄弟喝酒,跌跌撞撞也在谢越旁边寻了一处倒了下来。
薛漱玉挽起袖子,露出来白藕色的双臂,右手胳膊上还有一道狰狞地伤疤,长了新肉了,就活脱脱一条粉色的长蜈蚣,丑陋的很。
薛漱玉不以为意,拿了抹布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把谢越读书写字的桌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还涂点了香膏去去油腥味,一切收拾妥当了,给两头死猪都盖上了薄毯子,最后将剩饭剩菜能吃些的都倒在一个盘子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