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的是,那些白日里平平无奇的《竹报平安》,在夜色里显出层层叠叠的翠影,恍惚真有清风穿竹而过。
"我要十幅!""给我留五件!"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时,乔伊伊绣针在指尖转出个银花,轻轻挑破中指。
血珠落入砚台的刹那,她看见对面茶楼窗边闪过朱砂痣的书生,那人手中把玩的正是她昨日丢弃的药渣。
子夜梆子敲响时,李老板面如死灰地数着契约上的数目。
赵护卫的刀鞘重重磕在描金木匣上,血玉并蒂莲突然裂成两半,而乔伊伊袖中的绣样上,血色纹路已悄然结出莲籽。
"明日带着你的绣娘来上工。"李老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乔伊伊正将最后半粒杜若香丸碾碎在砚台里。
混着血水的朱砂溅在契约角落,恰似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人群散去后的长街飘起细雪,乔伊伊弯腰收拾绣架时,忽觉掌心传来温热触感。
翠儿捧着装满银锭的缠枝莲纹荷包,睫毛上凝着霜花都在发颤:"小姐您看!
这么多……"话未说完,小丫鬟突然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在琉璃灯影里碎成星星点点的光。
琉璃灯影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金痕,翠儿扑进乔伊伊怀里时,绣着金丝并蒂莲的荷包硌得两人肋下发疼。
小丫鬟的眼泪浸透了乔伊伊肩头半旧的云锦,那料子原是去年端阳节缪孤城猎得白虎后赏给各院的。
"咱们熬过来了!"翠儿攥着荷包的手背暴起青筋,像是要把这些年跪在青石板上擦地的委屈都揉进银锭里。
突然瞥见乔伊伊袖口渗出的暗红,慌忙用帕子去捂:"小姐又用那劳什子的血绣法!"
乔伊伊就着翠儿的手咽下最后半盏冷茶,舌尖尝到瓦罐底部沉淀的药渣。
暮色里流动的星河绣品仍在摊位上泛着微光,那些银丝暗纹随着夜风轻颤,竟似在吮吸围观者残存的惊叹。
她望着茶楼飞檐上残留的半枚湿脚印,忽然轻笑:"傻丫头,眼泪该留给更苦的日子。"
暗巷里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赵护卫的玄铁刀鞘撞在青砖墙上,迸出的火星惊飞了檐下栖雪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