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萦在东阁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便推门出了阁。
东阁毗邻府内园林的桥头,故而有一弯溪水潺潺流至彼岸的声音清晰可闻。
园林景致虽不俗,此刻她却没那心思玩赏。她正心忖着,若是拿不到那本牵涉进郡守府身家性命的账薄,她当如何做。
而她如此擅自行事,殿下又是否会怪她?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和盘托出,只不过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而已。且这郡守府以权谋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在阳平郡,她终归不愿过着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日子。
听闻郡守府中,东北厅为四厅之中颇为富丽堂皇的厅室,特以其来招待京畿九门的官吏,就足以看出此间晚宴怕是要长至几日了。
可使君的看重,无疑又给账房上了好几道枷锁,届时守卫森严,而她想要再进去,便难同登天取月。
现下四周甚是清静,来来往往的下人没有几个,想来也都在东北偏厅布置晚宴。
墨清萦心头正想着,便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婢女端着金樽美酒,娉婷袅娜地从桥岸行去,看样子应当是刚从酒窖里取了酒去的。
“慢着。“墨清萦清声唤道。那婢女侧头,目光中粗略打量一下,便有些迟疑地问:“娘子有何事吩咐?“
墨清萦微微一怔,疑道:“你认得我?“
婢女轻轻点点头:“娘子服饰穿戴与府中女郎实为不同,想必也只有为郎主所宴请的,瑶华浦的那位君影娘子了。“
“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闻言,墨清萦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欣赏,却出言道,“但我初来乍到,难免生疏不识,你可否领我去这府院中转转?”
婢女也不含糊,侧身让出一条道,盈盈笑道:“娘子随我来罢。“
…
明月朗照,似在邻水的瑶江丹墀下洒出了几瓣清浅的水花,彼时又映衬井栏外的野草,此刻正泛着澹然莹洁的碧滋,极为灵动。
上房内,欧阳景箫墨色的长发以冠高高束起,身披一件雪氅,跪坐在软毡上,目光透过雕工简易的方状窗格,凝望着清夜里那悄然飘舞的落檐花,陷入了沉思。
封缡妜,那个极喜梨花,一身鲛纱的女子,纵自己千般算计,还是落下她一人。
她有一双含睇的眼眸,总是柔美地注视着角门旁戏耍的孩童。即便是如此零星的回忆,一经触碰,也似笼罩了一层迷雾,甚至使自己不能识得她那时的模样,而是仅仅略微记得她眉间淡淡的梅花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