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市严格地说,只能算作是国内准一线城市,远远达不到灯火通明不夜城的境界,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这类有着明显颓废色彩的词汇在物欲横流的大潮冲刷下,足以为任何所谓的城市做注脚,即使是以安逸、闲适著称的蜀都也不例外。
城市的白天是匆忙的,所有人都在努力赚钱,或者为将来能赚钱而努力,这无可厚非,但人生而为人,是有压力存在的,有压力就要释放,这就是人区别于机器的关键。于是乎,城市的夜晚就成了所有人努力花钱释放压力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有人花钱,自然也有人让别人花钱,而让别人花钱是需要载体的,这些载体可以是音乐,可以是狂舞,可以是烟酒,也可以是女人,甚至毒品。
以上的种种催生出了譬如酒吧、夜总会、迪厅之类的服务行业,由于面对的客户群体来自于社会的各个阶层,经营管理就成了制约其发展的关键因素,所以这种游走于娱乐业与服务业之间的“生意”往往需要黑白两方面的关照,并且为获得这种关照而支付一定的代价。
供需双赢,互惠互利,这就是与“白”想对应的“黑”的生存模式。
忠义堂在仁寿大街有四个场子要看,一家洗浴中心,一家夜总会,两家酒吧,其中洗浴中心和夜总会是鄢家自己的生意,雷豹的人马砸完了人民南路,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
“经理,今晚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压抑呀?”皇都夜总会门口,两个男人正在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谁知道呢,反正蜀都最近不太平……”经理弹了弹烟灰,眼神有些空洞。
这个经理姓储,和鄢燕儿母亲是堂兄妹关系,虽然并不是很亲的那种,但依靠着这点关系还是让他在皇都看了十多年的场子。鄢家最近发生和即将要发生的事,像他这种属于外戚式的小头目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况且不久前人民南路的事又不可能瞒得过道上的有心人。所以,面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储经理有点不知所措。
说到底,他只是个三流角色而已,就像两军对垒,他就像一个拿着旗杆的当头兵,上面说怎么打就怎么打,他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为上面马首是瞻而已,如此就算倒在冲锋的路上,他也不会怨谁,有句话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储经理奉为至理名言。
但这次不同,敌人是打上来了,他也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但自己家的“长官”就是不发话,也不做任何安排,就像等在那儿让人家打,就像棋盘上顶在前面的小卒子,炮灰的角色,是生是死都无碍大局,就像……弃子……
想到这里,储经理意外地笑了出来,只有小学文化的他,嘴里居然会冒出“弃子”这么个有深度的词汇,想想都觉得倍有面子。
“都解放几十年了还不太平,经理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说话的小吴是储经理的老乡,在皇都的工作也是他帮着安排的,所以小吴一直以来都把储经理当恩人看待。
“要真是个玩笑该多好啊!”储经理淡淡一笑,颇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小吴啊,听叔一句劝,今晚上下班后把活儿辞了,等下我跟财务打个招呼,让他多给你两个月的薪水。”
“啊?经理您,不,叔,我哪儿做得不对吗?要是什么地方我做错了,您老可别放在心上啊。”听见储经理让他辞职的话,小吴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回到老家还不被他老爹乱棍打死。
储经理摇了摇头,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笑容,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叔是混黑的,这个全村老少都知道,虽说现如今年纪大了,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晓得的。当初要不是因着你芬芳表姑(鄢燕儿母亲储芬芳)那层关系,要不是鄢家的提拔,你叔我现在就还是街边混吃等死的二杆子。眼下鄢家遇到了麻烦,其他人或许能拍拍屁股走人,但叔不行,从进皇都那天起,叔脑门子上就烙上了鄢家的大印。这道坎不好过,兴许就过不了,叔风光过,这辈子值了,可你不成,你还年轻,还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啊!”一番话说到后来已是一片欷?[。
两个人感人肺腑的对白再怎么精彩也终究只是小人物的戏份,姓储的经理跟着鄢家生也罢,死也罢,与唐胤都没什么想干。此刻的他,正将自己的大部分安排通过电话知会给胡立。
不得不感谢科学的进步,几百年后的今天,一部小小的手机就能遥隔千里代鸿雁传诗书,替明月寄相思。
唐胤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字斟句酌地想着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小杀会的胡立可是比狐狸还要狐狸的角色,与这种人交往,说话做事自然处处都要透着小心。
“泰山不辞细壤,故能成其大;江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鄢大判官识人用人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却不想竟高深到了如此地步,说句实话,与之相比,我甘败下风啊。”胡立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嗡,乍听起来很有一股沉郁浑厚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