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雨一连就下了七八日,这日初霁,宝瑟与盛小雩起早来晾晒床单与被褥。忙活半日,宝瑟抹了抹额角的细汗,说总算可以歇口气了。但偏不让她们如愿似的,有人急叩大门,一叠声地喊:“小雩,宝瑟,出事啦!”
宝瑟与盛小雩对视一眼。
大事当前,一向是盛小雩说了算:“我去看看。”她的帽纱挂在高竿旁,她取了来,一边戴,一边绕过宅内晾晒的被褥床单,去应门。
宝瑟知道她未尽的话语。
大事临头不是头一次,如果事态迫切,她的言下之意是叫宝瑟快逃。
宝瑟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先逃了。但一次比一次绝望,她心想,难道叫她躲到这川峡四路来,也避不开这灾祸吗?现在好不容易定了居,安生下来,倒叫她忘记了从前逃亡时候的苦难。那样危险的境遇,次次由盛小雩替她周旋,次次都是盛小雩说:“宝瑟先逃,他们目的不在于我,不会为难我。”
一次一次,都叫她们幸运,逃出了生天。却也有一件意外,一个差池,落在小雩心中,就成了一辈子的阴影。
可她本不必有这忠义。
这一番迟疑,门已被盛小雩打开。
街坊的杨大婶急声道:“小雩,县老爷跟前有一对妯娌告讼,书信确凿,要告你放浪!”
川峡之民好讼,士风张扬,爱文斗不爱武斗,大抵也是偏安一隅的缘故,他们终日寂寥,便来讨这告官的乐趣。
但《名公书判清明集》上也讲到:“词讼最多,及至根究,大半虚妄。”盛小雩没做这样亏心的事,自然不惧怕。只是县内难得出一件“荒唐”的诉讼,不论最终胜负,必然有讼师要借台登场,想再一次扬名川峡。
盛小雩问:“谁是讼师?”
“少年薛蟾。”
风微微翻动宅中晾晒的床单,露出门前的景象。盛小雩端端正正站在大门口,没搭腔也没什么反应。
热心的杨大婶忙好心劝她:“薛家这一个牙尖嘴利,你赶快去请一位德高望众的讼师,方才能压制他。”
盛小雩仍旧没应这话,不过她好声气地给杨大婶道了谢。谁知这杨大婶越说越生气,她是寡居的妇人,从前生养了个女儿,没几岁就夭折了。小雩宝瑟与她女儿一般大,如果能活到现在……只是没这福分。她自个儿的女儿不长寿,见了别家讨喜的姑娘,宁肯寄情照拂,好解做母亲的遗憾。
哪有母亲忍得下这口气,听四街八巷的闲言,议论她女儿放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