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话题到这里不免寂静。只好纷纷看向一惯沉默的韩鸱夷。因为他才从北朝来,这场胜仗的内里详情,少不得要多问他一些。
韩鸱夷精明,一应含糊着:“朝政要事,我一介商人,哪里知道内情。不过南北协力共伐,目前或有一丝希望,因为济南王一向致力于此,据说此次命令李乖崖不要乘胜追击的正是他,然而王爷日前却与李乖崖在朝堂上因此争执了一番。”
当日国破,便是济南王拟幼帝之诏赦免李乖崖,力排众议重起用他。三年来,济南王摄政期间,一直致力与南朝修好,也不轻易拿李乖崖做伐。众人心想,他必定能在民怨中寻得两全之计,因而都赞颂他说:“济南王有大义,吾辈之楷模也!”
宝瑟耳朵动了动,继续埋头苦吃。
“是啊,可惜如此为国事尽忠之人,家事却难全。”她听见韩鸱夷沉声说话,旋即拍了拍手,喊人拿出几副画卷呈上来。韩鸱夷道:“我此次入川,倒不以行商谋利为要务,而是受了济南王之托,来寻找他失散在民间的女儿金徽公主。”
先帝为表济南王忠义,即封他独女梁义王为金徽公主,以示恩宠。可是三年前中元京都被攻破,公主却与亲人离散,消匿于民间,至今都没有音信。
堂上众人知道此事的,不免又扼腕叹息一次。韩鸱夷展开画卷,分给他们阅览:“这是画师笔下的金徽公主,据说七八分相似。此后还要多请诸位费心,协助我早日寻回公主,好报答济南王为天下鞠躬尽瘁的忠义之情。”
说着,他突然偏过来看向几乎埋头在碗里的宝瑟,奇怪问道:“你哆嗦什么?”
宝瑟咬紧牙关,勉强抑住发颤的嗓音:“我冷。”
他们在敞堂吃饭,即使屋中有暖炉,但四周通风,又是夜里,冷也难怪。韩鸱夷善解人意道:“吃饱了就下去。”
宝瑟正如坐针毡,闻言忙不迭低着头离了席。郑姑娘见状,招手叫她过去。现在逃,未免太欲盖弥彰,宝瑟按捺住自己的不安,强笑着走到郑姑娘身旁落座。
郑姑娘悄悄地给她指了小公爷的位置,说道:“你跟着贵人上座,他就一直闷闷不乐了。”
宝瑟此时哪有心情顾及他,笑也笑不出。
害郑姑娘以为此中另有隐情,面上顿时对他们显出同情之色。
这时候,前面的画卷也传到她们这里来,大家争抢着,都想要先睹为快。不过这张席上半数是巫族之人,他们以郑姑娘为尊,因此不意外叫她抢了先。
郑姑娘与宝瑟交情好,一面展开画卷,一面请她同观:“宝瑟姑娘,你也来看看。我平生没见过皇亲贵族,也不知道这公主是个什么囫囵样儿?”
宝瑟觑着瞟了一眼,骤然松下一口气来。画上的人约莫十三四岁,团团稚气,小小的个头拥在锦衣绣氅中,不合身,更显得她怯生生地。郑姑娘轻轻讶异一声,显然没意料到公主会是这气质。
郑姑娘嘀咕道:“寻常家的小女儿,也不至于这样怕生吧!”
宝瑟讪讪地应和,心里也骂自己胆小,如果小雩在此,必不会这样惊慌失措。只是不知道叫人察觉出异样没有?她悄悄望向韩鸱夷,只见他与权贵们饮酒作乐,丝毫没将她放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