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天之中最后一次祷告时间,隔壁清真寺的广播又响了,钱旦走上了阳台。
他转过身对大家说:“现在每次听到清真寺的声音,我都觉得心里特别沉静,甚至觉得我的灵魂在被召唤着,真的是爱上了这里啊!”
路文涛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站起来,问钱旦:“那你急着走什么?再过半年就可以拿到了中东北非的‘天道酬勤’金牌了,地区部也有意给你安排更重要的岗位,回去又没有位置给你。”
钱旦动情地说:“半年前我完全没有想过要走。陈永生出事那天晚上我站在这里听着晨礼的祷告声,想起了老韩在伊拉克的大山上问我的一个问题,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跟着回去休了个假,看到我妈又老了些,她身体不太好,准备过完年动个手术。我在爸妈家住了几天,那天站在妈妈房间望着墙壁上的世界地图,那是我来海外后她为了琢磨我的位置买的地图,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么多年来爸妈一直任我没心没肺的自由生长着,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我知道他们其实是有多牵挂我,多希望我多回家看看啊!还有,秦辛怀孕了,这次休假的意外。我想我该回去了,要回去守着老娘手术,陪着老婆生娃去。我这算是惰怠了不?”
老谢站了起来:“算!你当然叫惰怠了。我去年就坚决申请回国,还要等到明年春节后才能走,你居然走得这么快?太惰怠了!”
路文涛嚷嚷:“我说你们别叽歪了,我们去金字塔看看吧!”
“这时候去金字塔?你喝多了吧?”
“你俩刚才不是说还没去看过金字塔晚上的声光表演吗?我也没去过,走啊,我请你们看。”
小雨认真地看看表:“几点了?早演完了吧?”
“万一有午夜场呢?”
钱旦来了兴致:“走!去看金字塔去!都去不?”
林汉说:“你们三个老男人去吧,正好一辆车,现在就老谢喝得少,还能开车,也只能开得动一辆车了。小雨今天喝得有点多,我陪她早点休息。”
“你俩好好过你俩的二人世界”,钱旦转向一直沉默的苏琳:“一起去不?回来正好把你送回宿舍。”
四个人真的去了金字塔。每晚在狮身人面像前举行的声光表演早就散场了,铁栅栏拦住了进园的路,四下里冷冷清清,有些寒意,几个人在栅栏外看着月光下的狮身人面像和金字塔。
钱旦一直记得2005年在约旦佩特拉古城时曾子健讲的话,他亦感慨:“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多活到一百岁的我们都是来出差的,匆匆过客;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可以算是派到地球上来常驻的员工了,但到底有一天还是会消失的;只有红海、西奈山、撒哈拉才是地球的主人啊!”
苏琳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光,什么也没有说。
从金字塔回到迈阿第,车在“Friday’s”对面的路口停了,苏琳下了车,和大家挥手道别。
等车又开出几米,钱旦突然叫老谢:“太晚了,她们这栋楼下怎么黑乎乎的?灯坏了?我送苏琳上楼。”
他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