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床上,乔玉人想,她竟不知这样疼。但是一想到他与自己仍有这种痛感彼此相连,似乎就连方才的疼痛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她躺在了床上,用胳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闭上眼,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午后,她蹲在工地沙土堆边玩着沙子,一个少年逆光走来,对她说道:
“小妹妹,仔细伤到手,这里有些石子很锋利的。”
她抬头看去,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懵懂的问了句:“什么?”
转瞬她便被一小块阴影覆盖,那个少年弯下腰来,脊背遮住了身后的耀眼的阳光。
她这才看清少年的样子,少年生得清秀,俊得像个女孩子,但声音分明是满满的少年气息:“你是谁家女儿,在工地上乱跑可不安全。”
她有些害羞,喃喃答道:“我叫乔玉人。”
少年站起来微微笑道:“原来是乔师傅的女儿。”他伸出手来,等着她来牵,“走,玉人妹妹,我送你去找阿耶。你一人在此处不安全。”
乔玉人轻轻牵住了少年的手,只觉得少年手心像阳光般暖洋洋的。
“好。”年幼的乔玉人说道。
多年后,乔玉人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一幕,即使已经用手臂遮住了双目,仍不可自制地流下泪来。
再也没有年幼的乔玉人,再也没有那个午后,逆光而来的少年郎。
南市的夜色中,曲桃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似乎今日回曲氏作坊的路十分长,走了许久,仍走不到头。
他将腰带系高了些,牢牢地将腹部的伤口扎紧并遮挡起来。由于穿着深色衣服,染了血,夜晚也看不分明。
确定乔老对自己起了杀心的那一刻,他气愤得无以复加,一时脑热甚至想就这样捏爆乔玉人的腹中那颗属于他的脏器,谁也得不了好。但他终究是下不了手。当年那个可怜的病弱女孩,是他亲手救了回来,毁了她,就如同毁了自己曾经的得意作品。
自己真是有些……倒霉。
曲桃苦笑了一下,想着自己在遇到曲氏双胞胎前,身边的人,大多待他并不亲厚。就连阿娘,独自将他抚养长大,日日为了生存而忙碌,与他也并不亲近。他仿佛就是阿娘摆在屋中的一个摆设,是阿娘生活中不能遗忘的责任。终于这个女人被命运压垮,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再来是心中将他当做怪物的郑春,表面对他嘘寒问暖,但亲近之意却是装不出来的。他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只能说是貌合神离。
吴田生是年少的他遇到的对他最好的人,他是真心想和吴田生一起过日子,享受一回从未体会过的天伦之乐。但天不遂人愿,他们一别十年,各自皆是不堪回首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