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时,首先映入沈陌遥眼帘的是灰白色的天花板。

    他眼皮颤了颤,下意识想要活动身体,却发现四肢像是被灌了铅,脑子里也仿佛被塞了个铁块。他昏沉得厉害,不太想得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甚至出现片刻“我是谁”一般的茫然。

    “四天了,你终于舍得醒了。”

    倏然间,一道凉薄的声音贴着他耳廓传来,音调不高,却仿佛细密的冰锥刺在他裸露在氧气罩之外的脸侧,“私立医院的单人加护病房可不便宜,你再这样躺下去,我可负担不起。”

    沈陌遥对这道声音有下意识的抵触心理,在听到后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条件反射一般撑起身子往病床角落缩,肩膀支起来显出锁骨嶙峋的轮廓。

    他呼吸急促,单薄身躯在宽松病号服下微微发颤。

    “冷静点,亲爱的二弟。你必须接受事实——是我把你送来的医院。”

    沈凌夏站在床边,冲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我亲自开车把你带过来的时候,你在我的后座上又吐了血水,你知不知道?”

    “那可是我刚提一个月的新车,结果车座和地毯上都被你搞得脏兮兮的,到现在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恶心死了。”

    “你说说,你欠我这么多,该拿什么赔我?”

    他走近俯身,看到床上的人脸色重新变回躺在ICU那两天那样惨白衰败,床边的监护仪很快开始滴滴作响,就要发出警报。

    他挑眉,慢条斯理地伸出细长的手指把贴在沈陌遥苍白干瘦的胸膛上的电极片和夹在手指上的血氧全部摘掉,动作堪称轻柔。

    “别激动。你如今虚弱成这样,没人关心没人爱,哪里也去不了,不如咱们兄弟俩趁着没人打扰,心平气和聊一聊。”

    不知道他这句话哪儿把沈陌遥给说动了,又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话,他呼吸逐渐平复,掀起眼睫扫了扫身上的条纹病号服,顺着纯白的被褥又看向床边的吊瓶和各种仪器,漆黑眼仁中却没有什么情绪,像个正在识别场景的机械。

    又过了一会儿,他那如同被拉开的弓一般紧绷着的脊背也逐渐松懈下来了。

    “为什么要救我?”

    沈陌遥勉力抬手摘下氧气罩,他昏睡了很久,抢救时还被插了两天呼吸机,又正在发烧,此时嗓子干涩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好像海边混在沙子堆里的石砾。

    沈凌夏对他的提问似乎感到异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