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听到池秋河回答，身旁的阿聚忽然猛地坐直，毫不顾忌自己的伤口，颤颤巍巍跑到门口，抢先问道：“谁死了？长什么样？多大？穿什么衣服？”
“暂时不知死者身份，估计六岁，大概这么高。”纪时祤双手比划，补充道，“穿着深蓝色的长衫，长相白净，眼角有颗泪痣，应该是殷实人家失踪的孩子。”
大家注意到，纪时祤还没说完，阿聚脸上就挂不住了，双眼噙着泪水，神色失魂落魄，与方才那个骄傲的江湖客完全两样。
他再度开口，声音充满哀伤：“尸体在何处？还在赵家老宅？”
“尸体已送到安魂所。”
“带我去！”阿聚拉住池秋河的手臂，几乎央求，又极度克制自己的情绪，“等我确定那孩子的身份后，只要你问，只要我知，一定相告。”
“行。”得到允许，他连忙站起来往外走，身影寂寥。
黄昏时分，安魂所。
停尸房的门突然打开，正手持放大镜的温灵芝回头瞧了瞧。闯进来的金色面具男子，手脚套着镣铐，没穿鞋子冻得双脚通红，看起来疯疯癫癫。她立刻前来挡住他，防止他破坏尸体的线索。但随后赶到的南颂雪，却用眼神示意她不用阻挡，她便由他去。
阿聚站在尸体面前，迟疑地揭开那层白布，看见那张苍白的童真面孔的那一刻，他的身子颤抖起来，金面具后的双眼不断流泪。他无声地哭泣，极为克制自己。
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呼唤那具尸体：“阿聚，我来救你了。有我在，你别怕。”
南颂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走近仔细听了听，他嘴里依旧低声念着“阿聚”，似在对那孩子忏悔。她迟疑地问：“你刚叫他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那只已没有温度的手沾满了他的泪水。
原来，阿聚不是他的名字，而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数十年前，他是莫问天最喜爱的弟子，名作金不散。后来师门衰败，听闻玲珑图流入龙城。莫问天预知施家藏有一图，便将他早早安排进当铺，靠自身努力当上二叔公，专门鉴别和估价宝物。因此，认识来当首饰的妻子。两人婚后恩爱有加，很快迎来新生命。
可好景不长，妻子因难产而不幸离世，只留下一子。为了抚养儿子长大成人，他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世事，不断换工作，删除过往所有信息，想要重新开始，甚至打算离开龙城，远走北方。可过往的足迹已成路，始终存在。
莫问天很快就找到了他。
重逢的夜晚，莫问天痛斥他背叛师门，拎起睡熟的儿子威胁，只有替他办事成功拿到玲珑图，才能将儿子交还。他不得不再次与之为伍。进牢之前他仍不知自己的儿子身在何处。每天只有莫问天差人送一张照片，告诉他阿聚过得很好。而这一次的顶罪，即为最后一个任务，完成这场表演，他们父子就可相见，逃离这个可怕的是非之地。
“我真蠢，居然念及师徒一场，相信他会帮我照顾好阿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