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妈妈微微一笑:“郦娘子不消问的,您看看便知了。”
郦娘子亲自打开酒罐,里面原有四条活鱼,一双筷子,如今鱼儿全翻了白眼,漂浮在水面上。郦娘子脚步踉跄了一下,幸有寿华上前扶住才没有当众失态。
郦娘子勉强笑道:“大娘,是你准备不周,竟出了这样的纰漏,还不快去重新准备!”
寿华心疼母亲,隐忍回答:“是。”
廖妈妈笑道:“要不说这办婚事难呢,从草帖到定礼,事事都得谨慎细致着,活鱼死在半道儿上,那可就太不吉利了,您说呢?”
郦娘子忍气吞声:“是,是,怨我思虑不周!这一次,我一定亲自查验了,再送到柴家去!”
康宁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正要叫母亲姐姐,察觉到气氛不对,便在楼梯背人处止了步,静静听着。
廖妈妈说:“我家娘子还说了个诀窍儿,供您参详着,活鱼要换了金鱼,鱼筷换了银筷,既好看体面,又不会在半道上耽搁了,误了两家的好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郦娘子步步退让:“是!柴大娘子说的极是,我们一一照办就是!”
廖妈妈作欢喜状:“怪道我家主母说,郦娘子是天底下最最通情达理的,只要明说了,绝不似那些个没眼色的人家,也不管两家的门第攀得起攀不起,女孩儿家配得上配不上,只一味地拣那高枝儿去,到了议婚的时节,这家子没有不闹笑话的。郦娘子就不同了,但有所请,千肯万肯,断没有多心多话的理儿!”
寿华不忍心再看满脸赔笑的母亲,压下心底愤懑委屈,看向那翻了白眼的几条鱼。
康宁听见了这一席话,脸上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见了。
深夜,郦娘子一个人坐在后门外头石阶上,拾了一件丈夫的旧衣,狠狠地拿着鞋底去拍,口中诅咒道:“你个夭寿短命的,要不是你去得早,中道丢下我们孤儿寡妇,何至于今日要受这鸟气!我打你,叫你日日悬心,我……我咒你,叫你夜夜难眠!长安,长安啊,三娘是个多懂事的孩子,你的族人逼我们让屋让田,她那么小的人,敢提刀上去保护亲娘。旁人的女儿娇养在深闺,我们的女儿从小担惊受怕,挨苦受难,这全都要怪你呀!你真的在天有灵,保佑她婚事顺遂,不要再生波折了……”
郦娘子说着,抱着丈夫的旧衣哭泣起来。
一门之隔,康宁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拭去了眼泪,如同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去。
第二天,郦家重新备妥了回礼的酒罐,还特意把一双银筷子与彩帛扎成的两颗生葱一道挂在酒罐外头,送去潘楼。
郦娘子小心翼翼道:“柴娘子,好亲家,这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办的,又有什么不妥,你尽说与我,我改了便是!”
柴娘子冷淡道:“这回倒是没有不妥的。”
郦娘子松口气,柴娘子却又道:“只是人却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