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百年,他随朽人周游了诸多地方,也在不同的地方定居生活过。见过了不计其数的人,却始终没有再见过那位姑娘。她就像是难得来一回人间的九天仙女一般,在凡间历劫后回到天宫,所以人间再无她的身影。
虽说四百年来,她从未露面过,可朽人与他都没有将她忘怀。朽人迄今都还在寻找她,哪怕是转世了数回后的她,他也要找到。而他则在想见不想见的矛盾中,想念她。
阿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在去别座城市,监视殷钗执行血灵任务的时候与她重逢。不,她身负重伤与血灵和殷钗打斗的场面,与其说是重逢,倒不如说是重播。一场时隔四百年的重播。
两次相见,跨越了几个世纪,却是相差无几的场景。
那个明明早已力竭却还是咬牙坚持的她,也如同四百年前一样,有着能在绝境中起舞的强大力量。
她的容颜,她的一切都未曾改变过。可阿休却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了,他变得阴冷、毒辣。他残害了无数人的性命,以求换回娘亲的灵魂。有时他会躺在死者尚温热的血泊中,茫然的思考,他是为救娘亲而杀人,还是为杀人而杀人。
见到她的那一刻,阿休停摆了很久的心脏猛然一颤。见到她,他没有想象中的惊喜,而是无尽羞愧。因为她是自己最后的善良的见证者,而现在的他,却是恶魔的爪牙。
阿休终究还是出手救了她,护住了他生命里那道仅有的,微弱的光。
紧盯盗用了游弋相貌的殷钗,阿休的眼神里闪过一秒的动容,但转瞬后又变为了如刀般犀利,仿佛被他看上一眼,就会遍体鳞伤。阿休紧扣住殷钗的咽喉,问她:“当年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他记得很清楚,那时的院中没有第三人。而他也在阴差到来前,带着朽人离开了。
忽然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就是当年的阴差?”
殷钗还是佩服这人的敏锐,可是她却偏不正面回答。她看出阿休对游弋有别样情感,故意迷惑他道:“我说,我就是她,你信吗?”
没想到阿休居然真的对着这具以假乱真的皮囊陷入了思考。可他并不如殷钗所料,是对她的身份真假而感到迷惑。他永远不是会被一副皮相左右思想的傻子。
朽人再度要他去打探当年与他结仇的姑娘下落,用那姑娘来换他娘亲被禁锢已久的灵魂。他虽然已经知道了她身处何地,可绝不会将她送到朽人面前,让朽人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折磨她。
否则他也不必在执行屠杀守魂人任务时,故意将他与守魂人的对话内容透露给在外窃听的斩灵人。他不着痕迹的泄漏消息,为的就是让这则消息能够传到她的耳朵里,好尽快隐藏踪迹,躲避朽人的追查。
他虽是朽人的左右手,可朽人的手何止两只。在他拿回娘亲的灵魂前,他不得动朽人分毫,也不能与他为敌。否则这么多年来,他听从朽人差遣所犯下的种种罪孽,究竟是为何?无法回头的他,只能在这条不归路上强行前进。
不知思考了些什么的阿休,忽然松开了扼住殷钗喉咙的手。他望着那张与她无异的面孔,微笑着说:“我信。”
殷钗捂住疼痛火热的脖颈,大口喘息。可她气还未喘匀,人就被带到了阿休房中的床上。一番云雨后,阿休说:“你既是就是你,那么今后就别再化作他人模样了吧。”
“你是说我今后都可以用这具身体,这副面容?”殷钗没想到她随口的玩笑话,竟换来了阿休的特许。
阿休温柔的顺了顺殷钗的发丝,说:“这具身体,这副面容本就是你的,不是吗?”他动作温柔,可眼神却并无感情。殷钗晓得了,他并未上当,只是配合她的言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