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治要
贤主必自知士,故士尽力竭智、直言交争,而不辞其患〔士为知己者死,故尽力竭智,何患之辞也〕,豫让、公孙弘是矣。当是时也,智伯、孟尝君知之矣〔智伯知豫让,故为之报仇;孟尝君知公孙弘,故为之不受折于秦也〕。世之人主,得地百里则喜,四境皆贺,得士则不喜,不知相贺,不通乎轻重也。
汤、武,千乘也,而士皆归之;桀、纣,天子也,而士皆去之。孔、墨,布衣之士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不能与之争士也〔士不归之,而归孔、墨,故曰不能与之争士〕。自此观之,尊贵富大不足以来士矣〔来,犹致也〕,必自知之,然后可〔可者,可至〕。
《吕氏春秋》治要
豫让之友谓豫让曰:“子尝事范氏、中行氏,诸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至于智氏,而子必为之报,何故?”
豫让曰:“范氏、中行氏,我寒而不我衣,我饥而不我食,而时使我与千人共其养,是众人畜我也。夫众人畜我者,我亦众人事之。至于智氏则不然,出则乘我以车,入则足我以养,众人广朝,而必加礼于吾,所谓国士畜我也。夫国士畜我者,我亦国士事之。”豫让,国士也,而犹以人于己也〔于,犹厚也〕,又况于中人乎?
《吕氏春秋》治要
孟尝君为从〔关东曰从〕,公孙弘谓孟尝君曰:“不若使人西观秦,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君恐不得为臣,何暇从以难之〔言不能成从以难秦〕?意者秦王不肖主也,君从以难之,未晚也。”孟尝君曰:“善。愿因请公往矣。”
公孙弘见昭王,昭王曰:“薛之地小大几何?”公孙弘对曰:“百里。”昭王笑而曰:“寡人之国,地数千里,犹未敢以有难也?今孟尝君之地方百里,而欲以难寡人,犹可乎?”公孙弘对曰:“孟尝君好士,大王不好士也。”
昭王曰:“孟尝君之好士何如?”
对曰:“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得意惭为人君,不得意不肯为人臣,如此者三人;能治可为管、商之师〔管,管仲;商,商鞅〕,能致其主霸王,如此者五人;万乘之严主辱其使者,退而自刎,必以其血污其衣,有如臣者七人。”昭王笑而谢焉。
《说苑》治要·尊贤
魏文侯从中山奔命安邑,田子方后。太子击遇之,下车而趋,子方坐乘如故。告太子曰:“为我请君,待我朝歌。”太子不悦,谓子方曰:“不识贫穷者骄人乎?富贵者骄人乎?”子方曰:“贫穷者骄人,富贵者安敢骄人?人主骄人,而亡其国;大夫骄人,而亡其家。贫穷者若不得意,纳履而去,安往而不得贫穷乎?”
太子及文侯,道子方之语。文侯叹曰:“微吾子之故,吾安得闻贤人之言。吾下子方以行,得而友之。自吾友子方也,君臣益亲,百姓益附,吾是以得友士之功。我欲伐中山,吾以武下乐羊,三年而中山为献于我,我是以得友武之功。吾所以不少进于此者,吾未见以智骄我者也。若得以智骄我者,岂不及古之人乎?”
《说苑》治要·尊贤
齐桓公使管仲治国,对曰:“贱不能临贵。”桓公以为上卿,而国不治。公曰:“何故?”对曰:“贫不能使富。”公赐之齐国之市租一年,而国不治。
公曰:“何故?”对曰:“疏不能制亲。”公立以为仲父,齐国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贤,不得此三权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
《说苑》治要·尊贤
田忌去齐奔楚,楚王问曰:“楚、齐常欲相并,为之奈何?”对曰:“齐使申孺将,则楚发五万人,使上将军将之,至禽将军首而反耳。齐使眄子将,则楚悉发四封之内,王自出将,仅存耳。于是齐使申孺将,楚发五万人。使上将军将,斩其首而反。于是齐王更使眄子将,楚悉发四境之内,王自出将,仅而得免。至舍,王曰:“何先生知之早耶?”忌曰:“申孺为人,侮贤者而轻不肖者。贤不肖俱不为用,是以亡也。眄子之为人也,尊贤者而爱不肖者,贤不肖俱负任,是以王仅得存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