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官员狎妓宿娼是教坊司里常有的事儿,但是芳洲说的东西还真《大锦律》里白纸黑字上记载的。芳洲是官家女出身,自幼耳濡目染,对于这些没有不熟悉的道理。
教坊司的小娘都是官妓,均在礼部留过正经的文书/记录。她们名义上都是为朝廷庆典举办礼乐的专职乐伎。按道理,各衙门的大人们可以抽调她们奏乐舞佾,或者是在每年的籍田礼、亲蚕礼上配合皇帝扮演耕织的农夫村妇,唯独不应该把她们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倘若做了太出格的事情被有心人举报,降职罚俸那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官员想近教坊司的小娘的身,基本上都是利诱为主、威压为辅,哄着小姑娘们与他暗度陈仓。即便是碰见些性子野不驯服的,调/教人的脏事儿也都会丢给教坊司的鸨母和管教去做,鲜少会有大人自己搞什么强取豪夺的勾当。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倘若真有不开眼的贱胚子非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一个娼/妓的性命事小,带累了大人的官声可就大大不妙了。
因为陆言锡的庇护,芳洲从来没有在鸨母和管教那里吃过苦头。芳洲今日能这样顶撞陆言锡。说到底都是陆言锡自己惯出来的。
芳洲骂了好半晌鸨母才闻讯过来,看见芳洲这副样子,鸨母已经开始后悔当时让奴才们找人给芳洲治嗓子了。
还不如让她一辈子不会说话!虽然可能会少赚一些银子,但总不至于因为她的这张嘴惹下天大的祸事来。
鸨母怒气冲冲地瞪了芳洲一眼:“你不怕死的吗?竟然敢这么跟陆大人说话?”
芳洲红着眼睛反唇相讥:“我怕死?我只恨我不是个男人,否则去年我家败的时候,我就可以跟着我的父兄一起上刑场砍头,那也用不着到如今陪着酒囊饭袋吃酒唱曲儿!”
芳洲话刚说完,旁边唱曲的乐伎也刚好给曲子收了尾。
裴曙心中十分畅快。放下花生拍了拍手上的壳渣笑道:“姑娘好歌喉,裴某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席上几个人听见裴曙这话都笑着扭过来看他,裴曙一脸严肃:“我说那位姑娘的曲子唱得好,你们看我干什么?”
众人心中暗笑也不敢出声。
鸨母喊人擒住芳洲堵上了嘴,又扭头看了看陆言锡和裴曙。
眼下这场面确实过于难看,倘若没人肯回护芳洲,她必死无疑。倘若陆言锡肯放过芳洲,或者裴曙肯回护芳洲,芳洲这难关估计就可以过了。但是直到现在这两个人都还没有任何表示。
鸨母也猜不透这两位大人的心思,咬咬牙上去抡了芳洲一个巴掌:“你怎么敢这么冒犯陆大人?”
鸨母下了狠劲,芳洲挨了这么一下子,半张脸一下子就肿/胀了起来,嘴角也洇出了血。芳洲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被布条/子封得死死的,只能红着眼睛掉眼泪。
之后鸨母又叫人将芳洲拖下去打四十板子,还嘱咐说打完之后将她关起来三天不许给饭吃。
教训完人,鸨母扑通一声跪倒在陆言锡面前:“都怪小人管教不周,才让馆中乐伎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降罪!”
陆言锡知道芳洲就是这样的性子,若非她这副张扬泼辣的性子很像幼时的姜芷,他也未必会对她如此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