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颓丧地转过头,本想坐在院中石凳上歇会儿等结账,没想到一扭头就看见廊上窗边的裴昼。

    我去,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姜芷吓了一跳,屁/股刚挨着座位又弹起了身。

    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身材颇为清瘦挺拔。他穿着一身白底云纹交领袍子倚在窗边,素衣如月不染纤尘。廊下翠竹茂盛,日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打进来,斑驳的竹影盖住他半张脸,单轮廓便已令人惊心动魄。

    真是个美人儿啊!

    姜芷望着裴昼看了半晌,一双眼珠子差点都要掉出来。

    单这人身上的衣服就是寻常人家一两年的口粮,也不知道他是这裴府的公子,还是同芳洲一样是被贵人们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礼记》有云:“父母存,冠衣不纯素;孤子当室,冠衣不纯采。”普通百姓家中穷困就不太在乎这个,常年穿白着褐都属寻常,但是贵人家里若非服丧,通常不至于如此朴素。

    丞相夫人两年前去世了,但丞相大人尚且健在。孀居之母亡故需守丧三年,父存母死守丧一年即可,府上的两位公子都是庶出,应该不至于会主动自苦三年。

    经过一番缜密分析后,姜芷心下了然。

    “福生无量天尊,居士有礼。”姜芷朝裴昼拱了拱手。

    裴昼在窗边偷看半晌,没想到一回头竟然被当事人抓获。他有些尴尬,但是又怎能在人前丢面子?他强装镇定,掩嘴轻咳一声走出竹影下了台阶。

    姜芷望着裴昼笑道:“居士也是为丞相寿宴献唱的乐师吧?女居士的失语症已经彻底康复了,您也不必太过忧心。”

    乐师?

    裴昼有点懵,扭头望了下芳洲的方向,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鞋袜。

    姜芷看他错愕的神情,一瞬间也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可是再分析一遍,也没有想出新的选项。

    教坊司女乐住的院子,相府的男仆轻易不会进来的。他若不是芳洲教坊司的同侪,那就只能是相府的主子爷。方才她听院子里的侍女说二公子不在府上;丞相大人很明显也不是这个年纪,除非他是相府的大公子。

    但是怎么可能?她早就听说裴大公子最讨厌术士,看见她估计早就动手打人了,怎么可能这样客客气气地同她说话?

    姜芷满脸狐疑,又问道:“居士不是乐师,难道是府上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