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卖到牙行坐上这辆北上的马车,孟晚感觉自己都不算人,前面拉车的牲口都比自己活得精致,一天两口水半个饼子,别说洗脸了,尿尿都得憋着。

    越往北走天气便越来越热,他们出发的时候应该是春季,现在都开始入夏了。

    这些天路过了个新的城镇,人牙子一口气收了七个,车上人越挤越多,有时候孟晚都想干脆让人牙子把自己卖了算了,实在受不住了,路又颠、他们一群几个月不洗澡的人挤在闷热的车厢里,那味道真是绝了。

    可惜车上人上上下下,或是被人牙子收上来,或是路过城镇乡村再卖出去,孟晚一直稳稳在车里坐着,偶尔人牙子怕累到马,还让他下去跑。

    他妈的,该死的死人贩子也不怕他跑了,我要是短跑冠军立马就让你见识什么叫非一般的速度!

    殊不知人牙子心里也在惊奇这小侍是个奇人,平时他不是没接过大户人家发配的丫鬟小侍,哪一个不是哭爹喊娘,这小侍倒是不一般,一路不哭不闹,万事配合,就是话多了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了他一大堆。

    话多总比寻死觅活的省心,古时做人牙子这行和现代的人贩子不同,和大户人家能搭得上的都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因此倒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穷凶极恶,见孟晚听话路上还对他颇为照顾,这里指路上让他多下来跟着马走走跑跑。

    古时赶路真是种磨难,怪不得大家平时不出远门,顶多写写信,孟晚在车上被熏吐了好几次,终于在最热的时候,人牙子把已经折磨的干瘦的孟晚拽下车,拉在这座北方的偏僻小镇上供人打量。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侍,有没有人看的上的。”人牙子这一路也累的够呛,要不是上面人交代了最近也要卖到奉天以北,孟晚早就被他脱手卖了。

    这一趟做成了贵人的赏钱加上一路他倒腾人口赚的钱够他吃三年老本的了,回头就去找那春香楼里的头牌乐呵乐呵。

    牙子想着心里的美事儿,手里扯着孟晚的动作却丝毫不轻,见身边围观的人多了,人牙子一把捋起孟晚的袖子,露出底下被泥垢覆盖的胳膊,使劲搓了搓肘弯处的泥,露出一颗朱红色的痣来,他对周围人展示:“看到没,这哥儿可还是完璧之身,长得那可标致的咧,买到就是赚到,有没有相中的?”

    孟晚疼的龇牙咧嘴,人牙子这手劲大的能和搓澡工比较,他现在蓬头垢面一身酸臭,有人买才怪。

    “是小哥儿啊?多少钱?”没想到还真有人问。

    牙子咧着个大嘴笑:“老爷您眼光好,这哥儿可还会识文断字呢,十两银子不二价。”

    “十两!”周围人惊呼出声。

    “哥儿哪儿有这个价钱的,有这钱娶个女娘都够了。”

    人牙子把笑一收,粗大的手掌钳住孟晚的下巴,又拧了把他巴掌宽的腰身,“您这就说错了,您看看这牙口,这身段,十两银子都不止,和乡下大字不识的女娘能一样?”

    有个妇人凑上前来,“他真会识字?”

    人牙子顶着一张板正的国字脸指天发誓,“这还有假?我是在南边临安府府城里挂了牌子的牙行,您不信就去人打听打听我们家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