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低头抚摸皮肤,沟壑纵横的脸上第一次闪过动摇。
陆安趁机推过平板,页面停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病例报告:“三年前梅奥诊所的类似病例,激素治疗24小时后血管杂音减弱。”
他点击播放键,视频里美国医生正在演示:“当免疫风暴遇上止血功能崩溃,微创即是致命。”
监护仪的血压曲线开始下降。
谭老突然抓起呼叫铃砸向墙壁,塑料碎片迸溅到陆安脚边:“你们医生就会打哑谜!我要的是板上钉钉的诊断,不是他妈的猜谜游戏!”
陆安纹丝未动,等回声消散才开口:“您开董事会时,会等审计报告百分百出炉才决策吗?”
他调出永年集团官网截图,某次并购案的新闻照片里,谭老正在签约台前微笑,“当年收购天诚化工,您凭三份不完全尽调就拍板——因为等全盘审计完,对手早就抢占市场了。”
谭老的瞳孔骤然收缩。
律师们慌乱地交换眼神,显然没想到陆安会挖出商业旧闻。
“医疗决策有时比并购更需魄力。”陆安起身,白大褂带起消毒水的气流,“您现在要选的不是完美方案,而是最优解。”
他忽然指向窗外,暮色中隐约可见医院对面的教堂尖顶,“神父会让信徒等上帝亲临才做忏悔吗?”
病房陷入死寂。谭老的手伸向电子笔,却在签字区上方悬停:“如果...我是说如果,激素不起作用...”
“72小时后您随时可以叫停。”陆安按住颤抖的床栏,“但在这之前,请给我——不,给科学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电子笔终于落下,蓝光在屏幕上洇开涟漪。
当陆安接过平板时,发现同意书签名栏赫然写着“谭永年2024.2.3”,而之前的医疗文件全是秘书代签。
老人蜷进枕头堆里,忽然露出顽童般的笑:“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把给你们医院捐的大楼都拆了。”
陆安收起平板,在门口转身,“激素起效后,您得戒酒三年。”
走廊灯光吞没他身影的刹那,监护仪传来规律的滴答声。
谭老的血压稳在了125/80mmHg,像暴风雨后平静的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