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陷入沉思。这个主意虽有风险,却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若能说动天子,确实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大笔银两,解朝廷燃眉之急。
晏守诚见师父迟迟不语,识趣地起身告辞:“若师父为难,就当弟子没说过。弟子告退,不打扰师父了。”
方玉点头,目送晏守诚离去。
方玉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灾民感激与否,他并不在意,只是为老爷子愁白了头发而心疼,也为自己又要去挨骂而叹息。
晏守诚回到教室,发现愿意报名执勤的学子寥寥无几。大多是平民出身,或为同情,或为搏名,或为攀关系。他心知肚明,却不恼怒。人性如此,谁能无私无欲?用圣人标准要求他人,只会让自己疲惫不堪。
统计人数,分配队伍,一切井然有序。只是这次少了邵守远的身影。晏守诚瞥见钱琛础颇感意外。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会来吃这份苦?
谁知钱琛础骑马并行,脸冻得青白,却无半分抱怨。晏守诚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暗自点头,心生敬意。
城中主干道积雪未清,他们骑马踏雪而行。两旁店铺半开半闭,掌柜伙计缩在火边取暖。路上行人稀少,偶有轿辇,轮陷雪中,步履维艰。
晏守诚忍不住嘀咕,“多好的作秀机会,怎无一官员把握?”
晏守诚灵机一动,高声道:“天太冷了,同窗们单衣难挡寒。不如让你小厮跑趟腿,去青松村找我媳妇,从庄上拉些羽绒披风来。再带些手套、袜子、鞋垫、口罩,给大家分分,就当我的心意。”
钱琛础心思缜密,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慢晏守诚一步。就如这收买人心的机会,他竟也没能把握。心底暗叹,面上却爽快应允。他吩咐贴身小厮去帮晏守诚传话。
周围学子闻言,纷纷道谢。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白得这等好处。如今羽绒披风可是时兴货,价格不菲。据说又轻又暖,风度温度兼备,深受达官贵人青睐。
晏守诚连忙摆手,“别谢我,我是借花献佛。披风用的羽绒,是钱九郎找来的。织手套袜子的毛线,也是他从北陲商队带回。他才是真功臣,我家就出了些不值钱的口罩。”
一路上,晏守诚不厌其烦地科普口罩用处。反复强调能切断疾病传播途径。到了灾民新村,总算有半数人愿意配合。他终于不再特立独行,像个显眼包招人围观。
新村受灾情况比想象更严重。临时窝棚几乎全被大雪压塌。灾民们无处安身,裹着破被,蜷缩在背风墙根。哆嗦着哀嚎,火堆难挡寒风呼啸。处处响起沙哑咳嗽,刺耳难听。有人已发热,只能靠雪降温。
晏守诚寻到负责官员,其实不过是个末流小吏。有门路的谁肯留此受罪?好在对方虽不积极,也勉强配合他调派。敲锣吆喝,让灾民知晓需重新分配住处。
已现咳嗽发烧症状的,安排在一间屋内。剩余药物,先给这些人熬煮服用。其他人只得挤一挤,待度过难关再作安排。原住土坯屋的不愿挪,好言相劝无果,只得强制执行。
这些琐事繁杂,做起来颇费心力。晏守诚等人四处奔走,说服巡查,实在辛苦。还得防人闹事生乱,其中艰辛,非亲历难懂。
忙活一上午,灾民暂时安定。至少有了遮风挡雨之所,热粥不断,病有药医。那些因大雪而生的崩溃、无助、绝望之念,未及发酵便被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