笊头子已经盼了很久了,到底离卢月荣家远些,腿脚又不方便,等他知道孙立刚外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笊头子满心欢喜,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好容易静下来,看见他家那只鸡病病歪歪的一刀就宰了,褪了毛,开了膛,准备剁把剁把煮上的时候看着鸡大腿留下了。晚上,笊头子就找了塑料袋包了鸡大腿一瘸一拐地往卢月荣家里走去。笊头子敲了门,在过道的厦檐下等卢月荣开门的当儿,赵海生噔噔噔地来了,等笊头子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来到过道门口了。赵海生一眼就认出来笊头子,瞪了眼,说,不是说不叫你来了吗?你咋又来了?笊头子不服,兴你来为啥就不兴我来啊?卢月荣从屋里走到院子里了,听见俩男人吵吵闹闹的,骂,滚,别在我门口吵。说完就回屋去了。赵海生就猛地推了笊头子一把,听见没有,滚!赵海生用的力气太大了,笊头子又不经推,一下摔倒在地。笊头子就恼了,从地上爬起来骂,你个狗日的!赵海生火了,我叫你撅!照笊头子搂头盖脑就是一巴掌。笊头子气得脸都青了,叫,赵海生!赵海生和笊头子是本家,本家人骂玩都不行,更何况大骂,加之俩人原来也很少在一起,就有些生疏,上次又闹过,现在笊头子竟敢骂起长辈来,这还得了?赵海生人高马大,像抓小鸡娃一样的把笊头子抓起来,照着笊头子的脸噼噼啪啪就是一顿猛扇,一边扇一边说着,我叫你撅!我叫你撅!我叫你撅!笊头子不是他对手,只有骂,可骂伤不了赵海生,赵海生的巴掌却把他扇得够呛,一会儿就不吭声了。这么一撕把赵海生也累了,扔下笊头子说,滚!快点滚!再不滚我还揍你!笊头子不说话,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的脸早被赵海生扇得冒火了。赵海生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儿,也不放在心上,晃晃悠悠地朝卢月荣走去。
这时候俩人撕撕扯扯已经离开卢月荣家好远了。
笊头子知道他今天要是扳不回来的话,以后赵海生就会独霸卢月荣,他就别想再跟卢月荣亲热了。一想到他再也挨不上卢月荣了,笊头子的心就一阵阵的痛,要不是卢月荣,他别说四十郎当岁,就是七十岁、八十岁、一辈子也别想知道女人是啥味的,那样他活一辈子又能咋的呢?过去老人说,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男人回到家,老婆孩子热热呵呵的围过来,多幸福啊!男人就是为女人为孩子活着的。他呢?孤孤单单形只影单活什么呢?他还真没想过,也就是有了卢月荣才让他忽然明白过来,快乐起来,一下知道了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幸福!他真的好感谢好感谢卢月荣啊!可是,赵海生竟然不让他碰卢月荣!凭什么?老婆子虽然跑了,赵海生毕竟做过一回男人了,笊头子呢?才刚刚开始啊!再说了,卢月荣又不是他赵海生的女人?卢月荣又不是不喜欢他笊头子?他笊头子都没不让赵海生碰卢月荣,他赵海生反倒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对,就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句话是咋说的,人争一口气佛……对,是佛受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要不,谁还敬你?粪堆还有口气哩,何况一个大活人!就算打不过他也要打,鸡蛋碰石头,碰不过也糊他一身!人家不是常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也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螣的,螣的怕不要命的吗,还说鬼怕恶人,自己长了几十年咋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老虎不发威人家就当你是病猫!于是笊头子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一块砖拿在手里飞一般地向赵海生冲过来。
赵海生已经走到卢月荣家的过道门口了,听见背后脚步声刚要回头,已经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脖子上。赵海生哎哟一声,一脚就把笊头子踢倒了。笊头子原本想砸赵海生脑袋的,没控制好方向,砸偏了,想再反手已经没有机会了。赵海生没想下狠手,把他踢倒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可是脖子火辣辣的疼,不经意听见响声,一扭头看到了笊头子扔在地上的砖头,看起来笊头子要跟他拼命啊!赵海生气坏了,走过去没命地踢起笊头子来。笊头子开始开嗷嗷地叫,一会儿就没声了。赵海生直到踢累了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气,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笊头子,慢慢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想,是有点不对劲,走过去蹬了蹬笊头子。笊头子的身体只晃了晃,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赵海生蹲下去摸了摸笊头子的鼻息,已经没有了。赵海生一下瘫坐在地上。他只想教训教训他,哪想居然把他打死了,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得给他抵命!这可咋办?
卢月荣家后面隔上一两家就到了后河沿,他们撕扯差不多就在那里的,赵海生想深更半夜的不会有人看见,就扛起笊头子去了笊头子的家,从笊头子身上找出钥匙开了门,把笊头子脱了衣裳放进了被窝,再给他盖上被子,掩了门,闩好大门,翻墙走了。
第二天,村里就再也看不到赵海生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