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嘉是在城外的山野里见到她二哥的,那时她从徐冰砚的军车上走下来,恰好看见熹微的晨光一点点染上了远方的天空。
白二少爷仍然风流倜傥,斜靠在一辆黑色轿车上抽烟,那样子看上去尤其散漫痞气,颓唐的浪荡子有这世上第一等潇洒的气派,像只狐狸一样轻易便能迷了人的心窍;军车驶来的动静引得他扭头朝他们看来,见到妹妹时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还朝她悠悠然招了招手。
那光景让白清嘉心中五味杂陈,觉得如此模样的二哥既熟悉又陌生,向他走去时连神情都有些恍惚了,徐冰砚默默看了这对兄妹一眼,不愿打扰他们话别,于是留在车里没有下去。
“……你怎么抽起烟了?”
这是大难过后白清嘉同哥哥说的第一句话,寡淡之外又有几分复杂,好像是在抱怨他,又好像是在关心他,说不清。
他是有些瘦了,大概这几日的躲藏对他而言也十分艰辛,一向整洁的人此时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总是有几分落拓邋遢,可不知何故就算这样他看起来依然十分矜贵,听了她的话还挑眉“哦”了一声,随即把烟熄了,笑了笑说:“我忘了,你不喜欢看人抽烟——下回不了。”
这个言行很引人伤感,毕竟他手里的那根烟象征着另一种生活习性,那是白清嘉所不熟悉的、来自另外一个交际群体,而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将走向他们,也许未来都不会再回家了;那句“下回”就更糟,摆明要惹人哭的——谁不晓得这个所谓“下回”只是一纸空话呢?
她心里惨淡,只好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再抬眼看她二哥时已经能露出一丝笑了,没提昨夜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也没说他们的父亲此刻还躺在病床上,只淡淡地问:“你要走了吗?”
白清远答得也清浅:“嗯。”
她点点头,又问:“去哪里?”
“乘车去浙江,再转铁路到广州,”他说,“后面都一样,从广州乘船到日本去。”
终还是难□□亡。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她也能接受,默了一阵之后只将手上的提箱递给了他。
他挑了挑眉,问:“这是?”
“钱,”她答,“父亲给的。”
他昨晚本打算亲手将它给你,只可惜……
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白清远则有些怔愣,半晌才接过那个箱子,华美的狐狸眼微微垂下,神情有些寥落。
“父亲……有说什么吗?”他问。